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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妻病了多年,脑干出血,大小便失禁,必须有人照顾她,很快,家里那张床,就成了她长期逗留的地方。
我俩相识于1966年初冬,远在云南宣威。当时,我陪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《乌蒙战歌》;妻子负责云南省歌舞团的医疗和接待工作。那时,我和妻子压根就不认识,只在整理材料时发觉,她是师里的先进工作者。虽说未见其人,便有些模糊的印象。回师机关以后,她们医院的政委和政治部的一位科长,立刻开始为我介绍对象,想不到,介绍的对象不是别人,恰好是她。
1967年8月,我俩结婚了,后来,又陆续调到北京和石家庄,最后,整个家在滹沱河边落了脚儿。
眼下,病中的老妻常常默默无言地望着我,眼睛早就会说话了。身边离不开亲人,一旦没人,她就“哎哟、哎哟”地呼叫个不停。时间长了,老憋在屋里实在有些忍受不住,我想往外走,便告诉她:“我去活动室,一小时。”她虽然轻轻地点点头,眼睛里却有舍不得的意思。后来,她显得很急躁,坐在轮椅上扭动腰身,还一个劲儿地摆动手指。老妻病了,性格也变了。过去,她年轻,一门心思地琢磨着工作。家里家外,什么都不让我管,连换煤气罐都是她一个人。其实,拉着煤气罐上下四楼,的确是个力气活儿,很多女人干不了,她却说:“费点儿力气,没事儿。”
结婚50年了,简直是漫长的风雨历程。整个家庭总让“劳动为荣,艰苦为荣,当铁道兵共荣”这种观念支撑着。且不说,年轻时代我俩在大西南,修建过贵昆铁路、成昆铁路,把青春年华都留在了丛山峻岭中,单说年老之后吧,妻子为我的工作、健康,倾注了大量的心血,为此,她早把自己的健康与快乐统统地忽略了。如今,老妻病了,她默默无语地躺在床上,急需亲人们照顾了。说实话,我却滋生过畏难的情绪。有时,甚至觉得烦了、累了乃至无聊了……
去年5月,老妻从床上滚落下来,我赶紧抱她上床。可惜,自己的力气很微弱,怎么也抱不动她了。我立刻急了,半夜三更大声嚷嚷,责怪妻子不配合。第二天,我肚子不舒服,到医院诊断出患上了疝气,不得不住院治疗。休养那些天,老妻特别牵挂我,让孩子们首先照顾我。
躺在医院的那段日子,我辗转反侧,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,内疚、自责、自省一股脑地袭来。有几次,我看到老妻泪珠晶莹。她很细心,怕我看见,只能不动声色地擦去滚落下来的泪水……人到老年,病魔缠身,赶到这种关口,还有哪个人不是黯然神伤呢。妻子担心着我的身体,很遗憾,没有能力再来关心、体贴、照顾了,唯一能说话的,就是那一串一串默默无言的泪水。想到这儿,泪水一下子涌上来,我双手颤动,难以自制。
我总盼望着奇迹出现,只要妻子能好起来,在浅浅的余晖里,轻轻地笑一笑,也就足够了。
其实,人生总会碰上很多难题,其中滋味,只有当事人体味得最真切也最鲜明了。虽说老妻卧病,我俩依旧深切而隽永地互相眷顾着,最起码,我要倍加体贴、格外细致地服侍她,与老妻牵手走过生命中的每一天……(王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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